第二十五章 水落石将出-《浮云魅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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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肃杀满天风雪里,玉虚燕脂凝夜紫。

    大战虽息,杀伐虽止,殷红犹存。

    原本清净纯洁之地,这时一片血腥狼藉。

    凤九天一生向善,从未想过要滥杀一个好人。

    此刻目睹满山的尸骨,心中尽是惆怅与唏嘘。

    “到底何为正?何又为邪?”

    凤九天目视远方,似在问苍天,又似在问自己。

    这时茶仪卿默默走到他的身后。

    “世间正邪难分,凡事问心无愧便是。”

    “以杀戮证明自己无辜,又怎能真的无愧?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想起了廖前辈?”

    “是啊,他当时心中恐怕比我更难过。”

    “小九,你变了,终于还是变了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吧,我以前杀伐果断,此刻却悔恨良多。”

    “小九,不必自责!你所言不错,以剑卫道亦是善举!”

    凤九天转过身,两人紧握双手,并肩而立,默默注视着天边那轮如血的残阳。

    当晚,三人趁夜下山。

    他们都身受重伤,自然不能再住破旧的古庙。

    山下人烟虽稀,却幸好有位茶仪卿的故交,于是三人加快脚步,到他庄中留宿。

    主人腾出几间上房,安排三人住下了。

    凤九天整晚都在床上辗转反侧,忧心忡忡。

    龙行云是正道之首,本该神圣不可侵犯,但在舅父记载中,他却是个小人,弑师夺权、残害同门的小人。

    若放在往日,他会深信不疑,但此刻却怀疑是敌人嫁祸之计。

    他只得披衣而起,敲响了茶仪卿的房门。

    茶仪卿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,但对凤九天却是个例外。

    “小九,你找我是为龙前辈的事吧?”

    茶仪卿缓缓打开房门,笑着望向凤九天。

    凤九天闻言一愣,随即用力点点头。

    两人步入房中,相对而坐,秉烛夜谈。

    “茶兄,依你看舅父记载之事是否可信,龙前辈到底是善是恶?”

    茶仪卿笑了笑,没有回答,而是开口反问。

    “小九,你知道我们为何至今没找到真凶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知道为何有那么多无辜之人接连惨死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,你知道我们忽略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凤九天面色凝重,每句“不知”中都是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茶仪卿并没有取笑看似有些发懵的凤九天,反而十分郑重的继续说着。

    “期初我也不知道,直到凤前辈意外离世方才找到原因!”

    “什么原因?”

    “我们太依赖自己的眼睛了,太舍本逐末了!”

    “眼见为实,不依赖眼睛,那该如何判断?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靠心,具体即为逻辑。”

    “你此言何意?”

    “我们已陷入凶手彀中,一切眼睛看到的都不可信!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太云山雾绕了,我听不懂!”

    “简单点儿说,我们不要再轻信任何表面的证据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本来就缺少证据,若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如之奈何?”

    “我想我们要辛苦一点了,明日便启程。”

    “启程?你想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找我,想让我随你去哪里吗?”

    “去……去涟霞山!一路行来,险些忘记!”

    凤九天眼睛突然亮了,仿佛被惊醒的梦中之人。

    茶仪卿淡淡一笑,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……

    晨曦入深庄,初日照清虚。

    三人起得很早,正在促膝清谈。

    “茶兄,我们今日何时动身?”

    “辰时末动身。”

    茉莉闻言微微一愣,不解地看向两人。

    “凤少侠,你们伤势未愈要去哪里?”

    凤九天没有急于回答,而是斜眼看向茶仪卿。

    茶仪卿轻摇折扇,对茉莉温柔的笑了。

    “莉儿,我们要去武当山紫霄岩……”

    茉莉不待茶仪卿说完,眼中就露出了惊诧之色,如此神情在她眼中一闪即过,宛如过隙的白驹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们去紫霄岩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听说魔头谭安洺命丧于此,故此想去一游。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魔头!而且……你们不再破案了?”

    茉莉初时有些愤怒,可随即又迅速的缓和了。

    茶仪卿似全未察觉,只是不断催促着凤九天。

    “小九,你快去收拾东西,再耽搁一会来不及了!”

    他随后又看向茉莉,继续温柔的说着。

    “莉儿,那里风景优美,你一定会喜欢!”

    茉莉犹豫了一下,轻轻摇头,柔声回答。

    “萧郎,我伤势严重,还是不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我也不去了,留下陪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,凤少侠更需要你,你还是陪他去吧!”

    “可你的伤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难道忘了,我可是神医,不会有事的!”

    茉莉故作轻松的笑了,手却下意识按向伤口。

    茶仪卿温柔的笑了笑,神情显得有些不舍。

    不久,两人辞行而去。

    他们一路夜行晓住,数日方至涟霞。

    两人从小均长于此地,上山自无阻碍。

    但他们并未光明正大上山,而是选择夜探。

    两人武艺虽非天下第一,江湖上却也罕逢敌手。

    凤九天对自己轻功很自信,同时更相信一件事。

    若自己闯不上去,凶手也决计不能!

    夜,深夜。

    又到深秋,天地萧索。

    水云阁虽不大,但实力绝对强悍。

    正常人都会选择奇径上山,疯子才会硬闯正门

    凤九天绝对不是疯子,他想凶手多半也不是。

    天下哪有独步武林却又智慧无双的疯子呢?

    一条潺潺的小溪,蜿蜒着绕过山腰流到后山脚下。

    在月光映照下,溪水显得更加明亮。

    两人走了一段路,忽闻水声极大,滔滔不绝,仿如雷鸣。在高山之上,只有瀑布能发出这么大水声。

    瀑布从山顶飞流而下,气势磅礴,极是宏伟壮观。

    “小心!快到第一处关卡了!”

    两人脸色一凝,相视点头,小声齐齐说道。

    他们又走了一会儿,果然见前面是一片空地,旁边有个小水潭。

    潭边一条小路上,一个红衣老者负手而立。

    貌不惊人者,未必技不惊人,这位老者正是实例。

    两人正想悄悄避过,却突听老者一声暴喝。

    “什么人!不要鬼鬼祟祟,速速现身!”

    凤九天瞳孔骤然一缩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以他的轻功,想避过一流高手也绝不废吹灰之力,但老者却能在瞬间发现自己,实在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剑,寒芒一闪。

    凤九天不想伤人,不代表凶手不想。

    想彻底查明真相,只得考虑一切可能。

    凶手连环几剑击伤老者,也是可能之一。

    老者见到寒芒一惊,斜里猛滑出了三四丈,随即他又是一声暴喝,双掌齐齐击出,招数刚猛绝伦,快如风,烈如火,疾如电。

    凤九天并未闪避,挺剑直上,颇悍不畏死。

    若还在乎生死之人,谁会冒死刺杀阁主呢?

    两人以快打快,招招神速,式式迅捷。

    凤九天罕有败绩,自然不会败于老者手下,但却拖过几十招方才取胜,众弟子早已围拢。

    凤九天并没有丝毫畏惧,只是心中疑惑越来越重。

    “什么人!为何夜闯涟霞奇径!”

    为首一名英俊少年,点指凤九天喝问。

    凤九天并不答话,只朝他微微一笑,茶仪卿不再隐藏,径直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周维师弟,好久未见了!”

    为首少年见到茶仪卿,这才露出笑容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是萧师兄?”

    “没错,多年未见,幸未遗忘。”

    “那这位是?”

    周维一指凤九天,朝茶仪卿问道。

    凤九天冷笑了数声,一字一顿说着。

    “连我都不认识,真枉费家父一番苦心!”

    周维闻言一愣,仔细打量再三,忽然笑了。

    “是凤师兄啊!恕我眼拙,见谅见谅!”

    众人见大水冲了龙王庙,全都笑着寒暄了一阵。

    凤九天并未多说什么,径直走到一人身边。

    这人年纪略长,长相朴实和蔼,始终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“牧兄弟,数年未见,愈发老成持重了。”

    “师父一去,自要越发谨慎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在我面前都不能袒露心扉?”

    “无话可说,还望谅解!”

    凤九天不悦的点点头,悻悻的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当晚两人宿在山上,但谁也无心睡眠……

    “茶兄,牧兄弟像变了个人,真是太……”

    茶仪卿并未搭话,似乎陷入了沉思。

    “茶兄!你睡着了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我在想牧兄弟为何会变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随嘴一说,何必当真?”

    “不!他以前虽沉默寡言,对你我却无话不说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你怀疑他,也是别人易容的?”

    “这倒未必!或许他有难言之隐。”

    “当众不好直说,难道不会私下来找我们?”

    “或许有人不想让他来!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表面一团和气,实则暗潮汹涌?”

    “不然你认为凶手是如何躲过重重警戒的?”

    “周维不像坏人,其他人又无实权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谁也不明所以,只得躺在床上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困惑与死寂,往往比死亡更令人惆怅……

    突然,一张纸条从门逢塞进。

    两人相对无言,一时俱感茫然。

    凤九天连忙起身,悄然来到门边,他一手捡起了纸条,一手推开了房门。

    房门被推开后,连条人影都没有看见。

    “小九,刚才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茶仪卿此刻也到了门口,目光很是警觉。

    凤九天摇了摇头,把纸条递给了他。

    “我也没看见人,只捡到这个。”

    茶仪卿连忙打开纸条,小声读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光接天色,霞似紫烟。心惜春暮,期已近前。”

    凤九天越听眉头皱得越紧,最后索性夺回纸条。

    他看着几行诗句良久不语,眼中写满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“这是父亲的诗,为何缺了四个字?”

    茶仪卿略一犹豫,脸上忽显忧虑之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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