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日夜无暇晷-《浮云魅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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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只是一个概念,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有不同。
对于很多人来说,时间是用来虚度的。
但对于有些人来说,时间代表着生命,需要争分夺秒。
因为每过一秒,自己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。
此时的和凝正是后者,能救命的只有他自己。
他能掌握的时间不多,三日的时光决定着他一家的生死。
第一日,清晨。
天光未亮,凤九天与和凝就已起床了。
因为他们都睡不着,也都不敢再睡着,多睡一会,就可能耽误一个线索,耽误了无数人的性命。
两人用凉水简单盥洗一番,便开始商议案情。
“和伯伯,此案我们先从哪里下手?”
“当然是先仔细查看案发现场。”
“我听说石敬瑭死在了御书房?”
“没错,先帝的确是在御书房驾崩的。”
“您认为他真正的死因是什么?”
“按常理说应该是中毒,但若真是,太医又怎会看不出来?”
“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。”
“哦?贤侄不妨说来听听。”
“或许是有人偷发暗器。”
“不排除这种可能,那凶手用的一定是极细的毒针。”
“如果真是这样,凶手一定会躲在某个秘密的角落里。”
“没错,这样的手法倒也屡见不鲜。”
“可凶手刺杀石敬瑭的动机,又是什么?”
“每个人杀人的动机都不同,只有找出凶手才能知道。”
“好,能用上我的地方,尽管开口!”
“哈哈,这三天可少不了麻烦贤侄啊!”
两人相视而笑,气氛瞬间变得极是轻松和谐。
此时天光已渐亮,他们草草用过早饭,便向皇宫而去。
皇宫,御书房。
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房中,御书房被阳光映照得极是明亮,室内的一切,都被照得一清二楚。
和凝带着一群侍卫围住了御书房。
随后,传唤案发当天随侍皇上的太监到了近前。
和凝见到他,微微施了一礼开口问道。
“张公公,先帝驾崩时,是你随侍在陛下身旁吗?”
张公公点了点头,目光中除了悲痛还有紧张。
“是的,那日正是杂家随侍在先帝身旁。”
“那天书房的门窗是关着的,还是开着的?”
“那天异常寒冷,宫内的门窗都是关着的。”
“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或事物?”
“没有,绝对没有。”
“那你可听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吗?”
“杂家也没有听到,那天一切都很正常。”
“嗯……有劳张公公了。”
“这点小事,和大人何须道劳。”
和凝微笑着点了点头,随后把目光移向御书房内。
他相信只要是案发现场,就必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,无论作案者多么高明,也决计难逃他的法眼。
他缓缓走进御书房,动作十分谨慎、小心。
和凝断案无数,越来越清楚一件事。
那就是真正有用的线索,往往都藏在看似寻常的角落,自己只要一不小心,只要快走一步,都可能遗漏线索。
他小心翼翼的检查过所有门窗,结果让他有些失望。
这些门窗莫说没有损坏,就是一丝灰尘都没有。
他略一思索,又来到御书房正中的书桌旁边。
这张书桌宽大而精致,比之寻常书桌奢华了许多。
桌面上东西不多,只有一个笔架、几支笔与一个纯金香炉。
和凝轻轻的拿起这几支笔,举在眼前看了又看。
他看得十分仔细,连笔上有多少根狼毫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看完之后,他摇了摇头,轻叹了口气。
他的眼睛又看向挂笔的笔架。
很快,他又摇了摇头,显然又是一无所获。
这时凤九天走到他身边,轻轻拿起了那个纯金香炉。
“这香炉是否有问题?”
“不太可能。”
“您是如何确定它没有问题?”
“如果香炉有问题,那十有八九是熏香有问题?”
“没错,这香炉太小,无法安装暗器。”
“若是熏香有毒,张公公随侍在侧也必定中毒。”
“您所言有理。”
“你是怀疑张公公也有问题?”
和凝压低声音,小声向凤九天问道。
“没错,若这一切都是张公公所为,就合情合理了。”
凤九天的声音不大,谨防被张公公听到。
“那就更有问题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张公公一向忠于先帝,没有杀人动机!”
“可如果是当今皇帝想上位,买通了他呢?”
“如果真是那样,恐怕现在只会有两种结果。”
“哪两种结果,侄儿不明白?”
“张公公或是被杀灭口,或是早已当上了大内总管。”
凤九天闻言点了点头。
“您果然厉害,所言极是有理。”
和凝微微一笑,再次轻轻的摇了摇头。
“没什么,只是破过的大案太多了,经验之谈罢了。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接过了这个香炉,他看了又看,摸了又摸,又打开炉盖查看香灰,最后才放下。
“这香炉果真如我所料,没有任何问题。”
凤九天此时看向和凝的眼光中满是敬佩。
“和伯伯名不虚传,小侄佩服!”
和凝笑了笑,没有多说什么,径直走到龙椅旁。
他看了椅子很久,摸了很多遍。
结果还是和方才一样,根本没有一点线索。
他只能又来到书架旁,重新十分仔细的查看一遍。
良久之后,他又摇着头,离开了书架。
他脚步变得很慢,脑中思绪如潮涌翻滚。
“和伯伯,您看凶手到底是谁?”
凤九天有些不耐烦,开口问道。
“嗯……贤侄,你轻功高强,能否上房梁看看?”
凤九天看了看头顶房梁,点了点头。
只见他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,人已纵身上了房梁。
这间御书房虽一尘不染,但房梁上却满是灰尘,除了凤九天自己留下的脚印外,根本没有任何痕迹。
他可以确定,若真有人射杀石敬瑭,也绝不会躲在梁上。
所以他很快就翻身下了房梁,朝和凝摇了摇头。
和凝见状长叹口气,唤张公公进来房间。
“张公公,这桌上的物件是否与当日摆放的相同?”
“嗯,回和大人,只少了一杯茶和一盘点心。”
“哦?茶和点心现在何处?”
“陛下认为先帝并非死于谋杀,所以这些东西早已撤下了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,那这些东西可有人验过?”
“当时杂家随侍在侧,这些东西便由杂家验了。”
“你可发现有什么异样吗?”
“没有……可……不知……”
“哦?张公公,你有什么难言之隐?”
凤九天见张公公有些吞吞吐吐,忙出言询问。
“杂家那日一直有些头晕。”
“难道是这些食物有毒?”
和凝微微蹙眉,神情显得有些凝重。
张公公此时有些犹豫,但还是开口补充。
“和大人,杂家那日偶感风寒,或许是……”
和凝闻言点了点头,随即右手搭上张公公的脉。
“张公公,你的确患有风寒,头晕也属正常。”
和凝摇了摇头,开口说道。
“和大人,如果这食物真有毒,恐怕死的就不只是先帝了。”
和凝点了点头,朝张公公施了一礼。
“有劳张公公了,若本官再想到什么,恐怕还会叨扰。”
“无妨,无妨,三日内和大人尽管吩咐,杂家随叫随到。”
张公公对和凝还了一礼,这才缓步离开。
“和伯伯,这现场也许真的没有线索了。”
和凝闻言一声叹息,脸上神情有些黯然。
他缓步走出御书房,负手而立,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。
“你们进去仔细搜查,每块地砖都不要放过。”
和凝的声音此时很威严,身旁众侍卫都莫敢违逆。
他们按照指令又仔细排查一阵,最后依然没有结果。
和凝此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难看得足以让十五个人看半个月。
“此案定是高手所为,其手段高明是我生平仅见。”
他轻声喃喃,像是对凤九天说,又似在自言自语。
“和伯伯,我相信再高明的凶手,也定会留有破绽。”
“没错,绝不会没有破绽,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而已。”
天色已到午时,依然一无所获,他们只得先离开了御书房。
和凝本无心休息,又怕众人吃不消,只得先出宫用饭。
正午的阳光照着鹤翊楼,楼中的众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。
鹤翊楼虽不算很大,布置的却十分雅致。
京城之内,皇宫之畔,酒馆也自然非同寻常。
和凝众人在二楼落了座,点了几道菜,谁也没有喝酒。
但邻桌的一位客人,却点了很多酒菜。
凤九天闻到酒香,不禁有些垂涎欲滴。众侍卫大多好酒,也变得与凤九天一般饕口馋舌。
而和凝关注的却不是酒,而是喝酒的人。
喝酒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,一个气质出尘的少年。
和凝虽看不到他的脸,但却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药香。
此时他脸上露出了笑容,十分愉快的笑容,好像见到久别的亲人。他竟主动走到少年身旁,轻轻施了一礼。
“敢问这位公子,可是素心山庄之人?”
“没错,在下素心山庄柳问枢,这位先生如何称呼?”
少年闻言轻声开口,随即站起身还了一礼。
“老夫和凝,和成绩。”
少年顿时露出敬佩之色,笑着开口说道。
“原来是和大人,久仰久仰,常听家师提起您。”
凤九天闻听此人是素心山庄之人,不禁开口问道。
“柳公子,敢问茉莉是你什么人?”
柳问枢见凤九天气质非凡,自也不敢小视。
“茉莉正是家师。”
柳问枢郑重说道,语气中尽是敬佩与自豪。
“闻听你师父医术高超,只恨无缘得见。”
听见凤九天与柳问枢的对话,和凝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可掬。
“哈哈哈,莫怪我说话难听,无事献殷勤定是非奸即盗了。”
柳问枢笑指凤九天说道。
凤九天沉默不语,转身看向和凝。
“哈哈哈,柳公子真是快人快语,老夫也就不卖关子了。”
“和大人,您的为人我早听家师说过,有事尽管开口。”
“老夫本想捎封书信,请小女茉莉前来相助,无奈路途遥远……”
“原来大名鼎鼎的‘北和’竟是师祖,失敬,失敬!”
“今日在此遇见柳公子,真是天助我也!”
“师祖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,尽管吩咐,晚辈在所不辞。”
“老夫想请你相助,破一桩奇案。”
“破案?可是那醉月楼大火的案子?”
“非也,是先帝之死的案子。”
“哦?石敬瑭不是心疾而死吗,难道他诈尸了不成?”
“哈哈,诈尸!柳兄弟真会说笑!”
凤九天大笑着点指柳问枢,和凝却无心说笑。
“柳公子,你知道太医王憬悟吗?”
“不算很熟,但认识。”
“他医术如何?”
“他曾受恩师点拨,在当今世上,医术也算屈指可数了。”
“那他会不会连心疾这种病也看错了?”
“决计不会!”
“可他被处死前,却口口声声说先帝绝非自然死亡!”
“哈哈,那这案子倒有些意思了,我定要去看看。”
“哈哈,求之不得,求之不得。”
两人相视而笑,本是萍水相逢,却似久别重逢。
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挂在天际,映照着尚药局。
王憬悟的死,似乎对尚药局没有丝毫影响。
此时局内的太医们,依旧如往日那样无精打采。
直到和凝等人到来,奉御和众太医们才开始忙碌起来。
和凝有御赐金牌在手,他们对和凝及同来查案的众人,礼数自然极是周到。
“梅大人,本官来此查案,叨扰之处还请见谅。”
和凝说着向奉御梅华施了一礼,脸上带着一抹微笑。
“和大人是为陛下办事,我等自会极力配合。”
奉御梅华此时脸上也露出笑容,躬身还了一礼。
尚药局内大小房舍甚多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。
和凝等人随着梅华的指引,走进了庭院中最大的一个房间。
房内有一个极大的药柜,药柜前摆放着一张木台。
木台上除了一些药材外,便是几大摞厚重的记录。
凤九天对医药之事所知甚少,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。
和凝与柳问枢俱是精通医药之人,所见自然与其不同,和凝此时正翻看那几本厚重的记录,而柳问枢则是在查看药材。
“哗……哗……哗……”
此时屋内很静,只能听见纸张被翻动的声音。
这些厚重的本中记录着尚药局每日开出的药方,内容枯燥而乏味,常人很难看得下去,但和凝却看得很认真,脸上的神情也极是凝重。
许久,他翻动纸张的手停了下来,转过头看向了奉御梅华。
“梅大人,关于先帝病情的记录都在这里吗?”
“是的,全都在这里了。”
“那梅大人可知道,在哪里能找到七年前的记录?”
“和大人,七年前先帝还是员武将,这记录恐怕……”
奉御梅华的语气有些犹豫,神情也有些为难,随即他又想了想,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。
“和大人,难道您觉得问题出在七年之前?”
和凝见梅华神情为难,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哈哈,本官只是没看出问题所在,这才随便问问。”
“原来如此,是下官想多了。”
此时正在检查药材的柳问枢,也开口询问起来。
“梅大人,这些药材和先帝一直服用的是同一批吗?”
“是的,先帝驾崩后,没人再来尚药局抓过药。”
“那就奇怪了,实在很奇怪啊?”
和凝与凤九天闻言,不禁一愣,随即同时问道。
“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?”
柳问枢笑着摇头,神情间很是无奈。
“非也,我之所以说奇怪,是因为这些药材本身没有一点问题。”
和凝与凤九天闻言有些泄气,激动的神情重归默然。
奉御梅华却松了口气,自信的说道。
“尚药局的药材是专供宫里使用的,绝不会有任何问题。”
和凝轻轻点了点头,略一思考,随即又开口询问起来。
“梅大人,治疗先帝心疾的药渣你还能找到吗?”
“能,当然能!这些东西我们不会轻易处理的。”
“那就好,请梅大人取来让本官看看。”
“好,下官这就去取。”
奉御梅华说着施了一礼,转身快步出了房门。
很快梅华便回来了,手中还捧着许多纸包,他把这些纸包放在木台上,朝和凝笑了笑。
“和大人,近半个月的药渣都在这里了。”
和凝点点头,缓步走了过去,柳问枢也凑了过来。
他们小心翼翼的打开这些纸包,生怕漏过一点线索。
这些药材经过煎煮,又放置了十几天,再高明的郎中也难辨认。
可柳问枢只轻轻拿起一小撮药渣,看了看,又闻了闻。
随即他便开了口,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,显得极是自信。
“檀香、青木香、乳香、朱砂、冰片……”
莫说凤九天听得目瞪口呆,就连梅华都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“这位公子所言没有丝毫偏差,下官实在佩服。”
柳问枢笑了笑,然后他的目光望向了和凝。
“师祖,晚辈所言可有差错吗?”
和凝正看着这些药渣愣神,闻听柳问枢之言才回过神来。
“我虽不十分精通药理,但我相信你说的不会有错。”
“哦?师父可是绝世神医,难道她的医术不是师祖……”
“我不过懂些皮毛而已,小女的医术师承于老友陈抟。”
“啊!原来如此。师父的医术竟是师承于陈抟老祖啊!”
“你到素心山庄多久了?难道小女没和你提起过陈抟老友?”
“晚辈已拜师三年了,却从未曾听师父提起过。”
“嗯,小女定是不愿让太多人知道,生怕打扰了老友的清静。”
“晚辈从医多年,只知老祖是相术大师,却不知他还会医术啊!”
“陈抟老友学究天人,老夫这辈子是望尘莫及了。”
梅华听见和凝与柳问枢的对话,不禁也有些目瞪口呆。
陈抟老祖名震四海,却不知竟是和凝的故友。他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神乎其技的少年,竟是陈抟的徒孙。
和凝并不理会梅华的神情,也不管他在想什么。
这时候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,一件极为重要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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